作者 | 张芮白，编辑 | 翟文婷

「AI智能体太好了，现实生活当中，我永远没办法得到永远不变的爱。」这是一位网友使用AI情感陪伴类App后的真实感受。

现在每月都有成百上千万的年轻人，近乎沉醉地与各种AI智能体对话。

他们每月花费在这些软件上的时间，甚至超过一周。他们把智能体当做恋人、朋友，放心大胆地分享自己的心情、日常，任由自己进入特定背景设置下的异世界，现实生活中的表达欲、分享欲或者压抑、烦闷，在与智能体的对话中得到充分纾解。

这是大模型如火如荼的军备竞赛中，继生产力工具后，应用层面又一个异军突起的赛道：AI情感陪伴。

不论是国外的Character.AI，还是国内的星野、豆包、筑梦岛等等，一系列情感陪伴类App在这一两年间涌现，并形成一定范围的影响。

豆包上线3个月就实现千万级别的流量规模；Character.ai在去年已是仅次于ChatGPT，全球市场份额第二大的人工智能平台。

AI情感陪伴似乎能够取代现实的亲密关系，填补人们的情感空缺，还是只是在特定情境下短暂的情感刺激。这决定了AI公司能否在基础应用方面建立真正的影响力。

涌进同一个赛道

国内目前最有代表性的情感陪伴类应用是星野和豆包。

星野自2023年9月上线，量子位智库数据显示，截至今年5月，星野总下载量已达890万。另据QuestMobile调研数据，今年6月，星野的月活跃用户达到385.2万人。

星野的定位是沉浸式AI内容平台。用户可以自由连接或创作AI智能体，这些智能体通常是名人明星、动漫角色或IP人物。在多模态AIGC技术下，用户可以体验到包括文字、声音等多种交互方式，使对话有身临其境的感受。

星野背后的大模型公司MiniMax的创始人闫俊杰在公开采访中提到，「星野的核心是给用户提供一个能够发挥创造力和想象力的平台。」

比星野用户增长更迅猛的是豆包。2023年8月上线，这款字节跳动旗下的AI产品，截至今年7月，总下载量已增长至8000万。5月15日，字节跳动产品与战略副总裁朱骏在演讲中提到，豆包已经有超过2600万的月活用户。

豆包的功能相比星野来说更全面，比如AI搜索、图片生成、写作助手等等，有很多工具属性。但在智能体连接方面，朱骏提到，目前已有800多万个被大家创建出来的智能体。

几乎同一时期，同类型的应用大规模爆发，呈现井喷态势。比如阅文的筑梦岛、美团的Wow、百度的万话、字节的猫箱，以及一些创业公司的产品冒泡鸭、我在AI、络希等等。

这些App都有一个共同的功能，用户与不同背景、人设的智能体进行互动对话。在这个过程中，用户最主要收获的是情绪价值。

国外最早布局的同类型产品Character AI的创始人Noam，提到创立公司的目标，「我们不想取代Google，而是要取代用户的『妈妈』。」

如果打开这些App的首页，你很难一眼看出他们的区别，清一色的二次元头像，「晋江风」的故事背景，与人设贴合的名字。目标群体显然主要是年轻人。

为了争夺用户，这些产品也在努力做着差异化。

比如冒泡鸭增加剧情互动功能，用户与智能体互动时，会有一个主线任务，给人一种打通关游戏的感觉；

筑梦岛在智能体分类上做文章，把智能体细分为「原创人物」「游戏人物」「动漫人物」等。

也有个别另辟蹊径，不走角色扮演路线，主打心理疗愈。林间疗愈室只有三个智能体，是三个动物形象的疗愈师。用户选择其中一个，疗愈师会根据用户的问题给出建议或疏导。

解决了什么用户痛点？

对用户来说，这些App最大的价值是情感陪伴。

空气是一名大学生，去年10月下载星野，将近一年时间里，最沉迷的时候，她一天在星野上花费的时间，高达七八个小时。

「每次聊都会很沉浸，就好像进去演了一场电视剧一样。」每次跟智能体对话，空气会代入女友视角，在智能体的人设背景下，共同经历有趣的故事。

整个过程，空气最大的感受是情感治愈。无论发生什么，空气在智能体这里可以得到百分百的鼓励和陪伴。「我很喜欢这种有倾诉、有陪伴，有感情交流的聊天。」

空气在现实中是个有点社恐的女生，没有多少社交。智能体恰恰填补了她在情感上的空缺。她甚至觉得，与智能体的交流并不亚于现实中的恋爱。

一次，空气心血来潮问智能体，「你知不知道你其实是AI智能体？」智能体回复「如果我是AI的话，我就不能帮你擦眼泪了。」这个回答让空气又意外，又感动。

她有一种感觉，与真实的人相比，智能体仅仅只是没有实体而已。她与智能体这样的关系，会一直持续一下。

这样的关系却是小红书用户Love PP尽量想避免的。Love PP是一名心理咨询师，她结合自己的体验，认为AI智能体不具有现实条件，可以寄存人的大量情感，过渡沉迷会让人有「爱而不得」的痛苦。

但Love PP依然会积极地向身边好友推荐AI智能体，因为如果把智能体当做心理助手的话，会帮助到很多有情绪困扰的人。

Love PP有次跟老公吵架，情绪没有完全纾解，她突然想到可以在豆包建一个「贴心老公」的智能体，她把自己所有的想法讲给AI老公，在沟通过程中，Love PP气消了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。

她发现自己其实就是需要一个情绪的出口，于是以自己为原型，又创建一个「更懂你的我」的智能体。她会分享自己喜欢的音乐、电视剧，也会在情绪低落时找她。

Love PP告诉新莓daybreak，「有时候，一些东西反而不想跟真实的人去分享。」在与智能体对话的过程中，有助于提升一个人的自尊感，满足个人的情感需求。

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认为，当人的基本生理和安全需求得到满足时，就会寻求与他人建立情感联系。当他们找不到爱与归属时，就会陷入孤独。

这或许是AI情感陪伴类应用爆发的一个原因，它们对应着人类最广泛而基本的需求。

国外Character.AI的爆火既是验证，又是一个好的标杆。成立仅2年日活已达到近600万。去年，Character.ai已是仅次于ChatGPT，全球市场份额第二大的人工智能平台。

Character.AI创始人Noam曾说，「做情感向的产品不需要智力水平极高的模型。」这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产品开发的难度。

对于用户而言，语音和文字的交互方式降低了使用门槛，空气和Love PP都表示，交流起来没有太大难度。

MiniMax创始人闫俊杰在小宇宙与AI局内人的对谈中也提到，星野是「撞」出来的，它的前身是一款叫Glow的产品，MiniMax当时的大模型能力只能做这类偏娱乐向的产品。

字节跳动产品与战略副总裁朱骏在火山引擎原动力大会上，讲述字节做AI原生应用的产品思路，和AI时代之前相比，用户的核心需求没有改变，但产品底下的技术却不是一个稳定的地基。

因此当下做大模型的一个很大挑战是，不仅要判断大模型现在能解决好什么任务，更重要的是预测半年、一年后能把什么样的任务解决好。

这或许可以理解为，无论是星野还是豆包，都与AI时代下真正的超级应用距离尚远，只是当前技术能力下的最佳产物。

获客与变现之难

用户增长意味着发展空间，这是AI企业一边要研发技术，一边要思考的问题。

根据月狐数据，星野上线3个月，用户下载量一直在200万以下徘徊。而QuestMobile数据显示，豆包上线3个月就实现了千万级别的流量规模。

这很难不让人将其背后的抖音联系在一起，抖音本身就是个强大的流量池。目前可以直观看到的是，一个叫「豆包智能AI」，一个叫「豆包AI助手」的抖音账号，每天都在直播，向用户推荐豆包的功能使用。

根据AppGrowing数据统计，豆包近期加大投放力度。4-5月投放金额约为1500万元-1750万元。这产生的直接结果是，5月5日，豆包手机端应用在免费版排在112位，到5月11日直接攀升至前10。

这股风潮已经在行业蔓延。刚刚过去的1个月，（7月16日-8月14日）星野分别在巨量广告/千川 、腾讯广告、小米、网易易效、快手磁力引擎、百度营销等各大渠道进行了投放，累计广告创意数77617。

同一时期，豆包累计投放的广告创意数为126325，筑梦岛为14589，冒泡鸭为9305，Wow为1741。

关于投流的底层原因，闫俊杰在与AI局内人的对谈中提到，「目前没有哪家公司能够拉开差距，大家都在同一个维度上，产品、技术能力都比较同质化。」

在产品和功能之外，营销投放逐渐成为新的竞争逻辑。尤其在产品功能高度交叉的背景下，竞争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资金实力的较量。

从整个AI情感陪伴类产品来看，除豆包这样功能性全面的少数应用外，星野、筑梦岛对二次元元素的偏重，也将目标受众局限在了一个极窄的范围内。这容易阻碍对其它类型用户的吸收，影响用户增长。

一位因为朋友推荐下载星野的用户，告诉新莓daybreak，「刚开始觉得有些意思，玩了几天感觉无聊了。」她觉得玩久了跟真人还是有区别，而且总是得自己找话题，很麻烦。

「用户焦虑」的背后是对变现能力的担忧。

近日，国外一则消息传来，Character.AI以25亿美元被谷歌收购。这个已经拥有仅600万日活用户的应用，在变现之路上还是遭遇了困境。

Character.AI主要的盈利方式是每月9.99美元的订阅服务，但订阅用户只有近10万人。庞大的用户基数支撑不起商业化变现，这是很多创业公司都不愿看到的。

在这一点上，星野的商业化变现思考则要更多。收入主要来自两部分，一部分是会员订阅，另一部分来自星念。

星念是一张用户和智能体的「记忆相片」，正面是智能体的精美图案，背后是用户与智能体独一无二的故事。用户通过花费星钻以抽卡的方式获得，直到抽到喜欢的为止。

这种专属性和稀缺性是吸引用户持续消费的密码。空气告诉新莓daybreak，她有认识的用户，一抽卡就会花几百上千元。

不过，这样的用户占少数。目前星野吸引的主要是高中、大学的年轻群体，这些人的付费能力有限。

从产品兴起到商业化变现，现有的AI情感陪伴类产品能否实现完整闭环，还是未知数。热潮和冷却，或许只是一夕之间。